她转身,准备离开,然而身侧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。
有些惊异地侧过头,却无法突然打扰她。
慈,不知何时已蹲下身来,望着鲜红的彼岸花,一言不发,如同像一座美丽的雕像。
她的肩膀好像被什么重担压着似的,都垮下去了,长发倾斜而下,格外柔弱。血松愣愣地凝视着她,眼中有无法掩饰的惊异。
她……竟然哭了?这样美丽的女子,怎么会哭?
慈的面庞苍白得惊心动魄,仿佛随时会化为飞灰。红似血的彼岸花映着他的脸庞,在暗夜中有触目惊心的美。
隔着长发的间隙,她看到了那一双异色双瞳,仿佛失了魂魄,只有泪水断落,如同刀割。
她无法想象慈回忆起了什么,可以让她那么的悲伤,但她不知道的是这段回忆与她自己是惊人的相似。
想起来了,全部都想起来了。
记忆中的樱花纷飞,暗香浮动,堆积的石块记载着最初的爱恋,童年的歌儿透过百年的风霜依然清晰。
透过彼岸的花,慈见到了曾经的自己。
她想起那时的自己,天生的灵异,复生的蝴蝶,众人的欺辱,她的童年就是这样度过的。
惟有一个例外,那是她大旱三季中惟一的雨水,延绵万里黑暗中惟一的光芒。
她看到在倥偬的时光中有一个少年,透过洪荒的岁月向她走来,一步一步,嘴角还有温暖隐忍的笑。他于樱花舞中对她伸出双手,目光温柔而忧伤,混合着数不清的宠爱。
于是她微笑着,也像他伸出手,然而……血!满天满地的鲜血,瞬间淹没了她的视线。
眼前的人变得模糊,她抓不住他的手。于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终在一望无际的黑暗中堕落,坠落……仿佛永无救赎,永无解脱。
血混着泪一同流出,却无法改变头顶上急速缩小的天空。
要她如何相信,眼前的这个人,不久前还说要永远保护她不受伤害。
这就是所谓的“永远”?
仇恨的种子在她身体中萌发,开花结果。
那一天的夜里,遍地开满了被鲜血染红的花朵,成就了彼此的凄凉。
怎么能不恨,怎么能不恨。
带着蚀骨的恨,她来到了这里,封锁了记忆,紧闭心门。
在漫长无望的时光中,婆婆一直陪着她。
忘记以前的一切,那本是她自己的选择。
她以为她有足够的坚强来面对一切。
一步错,步步错。
无底深渊前,她才明白:那种坚强,她没有。
四百年的时光,她挥霍掉了心中的最后炽热,忘却了曾经的过往,并且心如止水。
可是往日的村庄早已开满了血淋淋的花朵,昔日的蝴蝶飘零成细碎的枯骨,樱花树漫无边际地枯萎,盛开的是彼岸花。
一眨眼,就是沧海桑田。
时至今日,她早已无力痛哭,只有泪水不断划过脸庞。
那个带走她初恋的男孩,绽放为他绽放最美的花朵。可就在说着不离不弃的誓言时,他选择了离开。
如果真的没有幸福,那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她,让她彻底死心。
如果他不爱,为什么不早点讲出来,这样至少她所做的一切,都有了意义。
此别经年,相见已无期。
梦中的樱花那样美丽,可如今的她,双手沾满了所爱之人的鲜血,已然不能再拥有。
前世的一切是百年的幻梦,却清晰得恍如昨日。
她的一生,难道早就注定了只能与鲜血、死亡为伍?幸福,只在彼岸?
彼岸花,开彼岸。
彼岸又何处,相隔万里遥。
一夜一白昼,一生一梦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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